凹凸重案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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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五尸案出本彩蛋(墓园)】
14:30 天气晴 气温 12℃
天气真好。
安迷修抱着一束花店精选的天堂鸟,感慨着,和雷狮一起走上墓园阶梯。
他们是来拜访一位在这儿沉眠的同伴。
天空晴朗,阳光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,和那位同伴最后的笑容一模一样,不带一丝阴霾。
“可惜了,那几个小的今天都没来,改天得让他们补上。怎么说你也是他们的老前辈,该有的礼节可不能丢。”
放下手里的花,安迷修的手掌轻轻抚开墓碑黑白照片上沾染的尘土。
“你说是不是,罗德烈。”
风卷着落叶触碰地面,沙沙地响。
雷狮打开烟盒,嘴角带着笑:“有个回应就好,看来你过得还不错。我和安迷修这次过来,给你带了礼物。”
“其实也不该叫做礼物,”安迷修从外套兜里摸出个盒子打开,放在墓前,“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。”
里头是枚金质一等功勋章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“这玩意申请流程有多难你知道吗?”雷狮俯身,单手撑在安迷修肩上吞云吐雾,“丹尼尔为了这个费了不少心思……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,就给他托个梦,起码知会一声,礼尚往来,也不白费我们跑将近 50 公里给你送东西。”
“还有啊,你说说你,也真是……”皱着眉头,雷狮掸了掸烟灰,“当年谁都看得出来你喜欢秋喜欢得要死,说出来不就完事了么?你现在躺在这,想找人说句话都得靠托梦,白白便宜丹尼尔。”
安迷修听着雷狮在一旁发牢骚,安安静静地打湿手帕,整理好碑石。
局里给老朋友们的待遇还不错,在这安眠的老朋友们都有一方单独落脚的地,不用在公共墓地和人民群众抢位置。除开位置远些、偏些,也没什么不好的。每年队里的人都要来墓园这找老朋友们说说话,每个人来的日期都不同,要是刚巧碰上了也会一起来。
只有今年是例外,奖章下来时,雷狮第一个到他办公室,说要一起来墓园。
安迷修哪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。
拔干净零碎的杂草根,他拿过雷狮手里剩余半支烟抽了口狠的。
“嗯……我想想,总要和你说点最近发生的事。”
夹着烟,他捏捏眉角,对着黑白照露出个笑模样,说:“嘉德罗斯在监狱里头过得不算特别好,之前丹尼尔做主给他放出来做案件反推,他还扎了雷狮一笔头……好在没伤着手骨,不然我们雷大法医这只爪子怕是保不住。”
“我知道你想说他放水,是吧?”
“明摆着的事实吧,不然雷狮哪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,早截肢了,哪儿能继续当法医啊。”
“无论如何,身为重刑犯,他却依旧有袭警行为,估计再过几个月就要接受非公开庭审。你也明白他还没成年,量刑方面丹尼尔还在试着活动
关卡……不过这次案子他表现不错,逆向推导也有用,虽然还是耍了点心眼,这也难免,毕竟他信不过我们。”
“你说他现在还是过几天才摸得上 16 岁的线,怎么能做到下手这么狠呢?当年双子楼爆炸死了多少人,连你们也没了。”
……妈的,你还欠着我两百块烟钱没还呢罗德烈,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,好歹还两条芙蓉王回来再走啊。
烟屁股燎了指节,安迷修回过神,用衣袖掩住酸涩的双眼随便揉了揉。
“总之,最近发生不少事。”
雷狮把手机熄屏,拉起安迷修,整理好情绪,一起对着墓碑深鞠躬。
“不过都不是坏事,丹尼尔终于舍得调秋回组支援……我相信过段时间他们就会来看你,那我们两也不说那么多案情相关给你听,省得剧透精彩的地方,留着让他们给你好好讲。喏,刚接的通知,我们两手头的案子还有点尾巴没收干净,等我们处理完了,再来找你。”
“好好睡,罗德烈。”
他们向墓碑挥手,缓步走下墓园台阶。
16:21
按老习惯,他们回程路上开车去了趟奶茶店点上全组人的饮料外带,
几分糖、多少冰,安迷修记得清清楚楚。
雷狮就靠在副驾驶座上等他出来,顺便回复工作微信。
——@ 帕洛斯 尸体身份还是没找到么。
聊天窗口里,帕洛斯连发五个挠头表情刷屏。
——有一定难度,目前只有死者在飞扬公司登记的身份信息。名字罗小玉,29 岁,女,未婚,本市人。
——不是之前找到身份证了吗?
——身份证是假的,南大桥底下办证一条龙……她登记的籍贯也对不上,父母紧急联系人全是空号,没有前科的前提下,我们也无法通过指纹库去找她的信息。老大,销售这种岗位本来就不大注重学历或者人员来历,就只看业绩而已,我们要找这么一个身份成谜的女人无异于大海捞针。罗小玉的尸体解剖是老大你做的,她脸上的整容痕迹你也不是不知道,3D 还原面部成像出来的照片我们已经挂了尸体认领……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。
——嗯。
雷狮甩开手机就开始烦躁地扒拉自己额发,手上力道传承自安迷修的同款手劲,抓头发跟拔草根似的。
“怎么了?”安迷修钻上车放饮料袋,正巧看见雷狮在折腾他自己那头可怜的头发,“别薅别薅,发量多也不能这么糟蹋,要秃顶的,还是你让我不许抓头发,怎么这会儿你也折腾上了?”
“罗小玉的身份目前我们根本找不到。”
“认领公告发出去了吗?”
“发了,3D 技术还原之后才发的。”
“那就不用太急,”安迷修挂挡发动车辆,“迟早的事罢了。”
“凶手身份找到了吗。”烧脑这种事果然还是两个人一起做会更好,雷狮安心不少,探手去后座从饮料袋里掏奶茶。
“你说那个侏儒?”
“嗯。”
“王胜利,你的尸检中提过,骨龄检测上是 17 岁,被林望一领养后改名叫王笙莉。格瑞没查到罗小玉领养的记录,王胜利只有林望一一个领养人,但是红鲱孤儿院是罗小玉送他去的,刚刚微信群里不是也说了?她应该明白自己的假身份没办法进行领养。”
“红鲱孤儿院还能走正规领养手续?况且王胜利当时应该在 16 岁左右……”
“至少目前明面上是正规机构,加上王胜利情况特殊,嘉德罗斯的推断不足以作为证词,他主观的部分太多,你还记得他在罗小玉的尸体前说了什么吧。”
“你指罗小玉明明当时头颅失踪,嘉德罗斯在分析时却仍然提到面部睡痕这件事?”
“是,”安迷修点头,“当时我不在,我只能看案卷去了解当时情况,好在紫堂幻做的记录很详尽,回去得多夸夸这小孩。雷狮,你也明白嘉德罗斯描述有真有假,不算多可信。当然,他分析的大部分都准确,除开他故意遗漏罗小玉如何与王胜利合谋这一点,其余的……王胜利是苗人,罗小玉是飞扬的销售主管,还有林望一是在杀害吴玉婷时遇到王胜利,这些都没说错。要知道我们在事前没给他提供过多少案子细节,能分析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。当时在湖心岛上那个小屋里头,罗小玉脸上也确实有睡痕不是吗?”
雷狮嚼着珍珠回应:“那颗头确实是够新鲜热乎……切下来还不到四小时,颈部断面下方的注射针孔也有生活反应,能确认是死前注射,昏迷后才被砍头,我只是一直想不通王胜利为什么要杀死罗小玉。”
车窗外喇叭声响成一片,他们被堵在快速路上动弹不得,扫墓这种私人时间安迷修不可能把警车开出去,现在也就只能苦哈哈地等着交警来疏通。
安迷修熄了火,回身去摸塞在奶茶袋里的小冰袋,叹了口气道:“希望回到局里前别化完,刚刚我们说到哪?”
“……到王胜利为什么要杀死罗小玉,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年纪耳背。”
“很简单不是吗,”安迷修打开自己那杯咖啡,“罗小玉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完整的女孩,而不是为了她自宫的阴阳人。虽然王胜利改掉名字,服用雌性激素,但他依旧无法在罗小玉心里留下位置。罗小玉越看不起他,他就越想得到,不然他割了罗小玉的头之后也不会让那颗头对着他自己的脸。”
回想起当时的画面,雷狮觉着嘴里的奶茶都不是很香。
那场景实在是过度猎奇。
坐在面容美丽的女性头颅堆中赤身裸体的“女孩”,一身新旧虐打伤痕交替,躯干上歪歪扭扭缝合着腐烂的女性零部件,口中填塞另一人的牙齿,带着幸福的笑容和头上的血洞,彻底解脱于残酷的人间炼狱。连他怀中那颗人头看起来也是一副安详之色。
一丝阳光挤进弹孔,落于残破的身躯,模糊了亡者的轮廓。
斯德哥尔摩病症下出现的爱情……吗。
安迷修见身边人陷入沉思,也并没有去打扰。
他只是在驱车回到局里后,给了恋人一个吻。
“雷狮,别太注意那些不该有的情绪。”
捧着恋人的脸,安迷修认真地注视那双紫色眼眸。
“我们是警察,我们最优先地永远是保护公理,保护在我们羽翼庇护下的人民。在这一点上,无论对方是否过去有多悲惨,错了就是错了,人命就是一条黑与白之间的分界线,只在于一念之差。”
“因为我们是人,所以我们会为死者心痛,即使他是名凶手。”
“但我们不能因为同情而产生原谅心理,就算全世界都觉得所有受害人都罪有应得,我们也不能,更不可以有这种想法。”
“我们的职业就是这人世间一杆秤。”
“永远不要被同情而左右你的想法。”
雷狮沉默着点头。
他觉得,他或许做不到和安迷修一样,永远遵循世间永恒的正义定理,
非黑即白。
如果第三种颜色是灰色,又该如何界定呢?
他裹紧了大衣外套。
或许很久之后,他能找到另一种答案。